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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海听潮】法国提前大选与欧盟前途分析
2024-06-16
法国是欧洲一体化建设的政治领头羊和总设计师。这一思想来自戴高乐将军，后来的历任法国总统不断完善和推进。欧洲一体化建设由法德和解开始，由建立煤钢共同体起步，再到欧共体和欧盟，再到建立申根共同签证区、单一货币欧元和欧洲央行、欧洲宪法条约（里斯本条约），以及欧洲法院、欧洲议会。欧盟的架构和运作形式，都是法国设计和推动实施，德国积极配合的结果。雅克·德洛尔从法国财经工业部长转任欧委会主席10年间，在法德两个强势领导人密特朗和科尔的鼎力支持下，欧盟的组织架构得到全面完善，欧洲一体建设取得多项突破，特别是推出了主权货币欧元，欧盟得以成为全球最大的超国家行为体，经济总量一度超越美国。法国始终为欧盟把舵定向，最终目标是实现欧盟战略自主和发挥全球性作用。
法国成为具有全球性影响的大国之一，重要标志是靠两个轮子或称两条腿支撑转动。一是对欧盟这个世界上发达国家最多、经济和科技力量举足轻重、全球最大的经济与政治一体化实体的领导作用，二是在非洲拥有庞大的盟国群体，派有大量驻军和政经军事顾问。前殖民地的国家体制和行政方式均由法国规划，中部和西部非洲两个法郎区由法国设计，法郎区14个国家的央行设在法国财政部，法国掌握货币发行权。
在推动欧洲一体化和经营非洲过程中，法国获益良多。法国对欧洲和非洲具有特殊感情，对欧洲和非洲事务予以特殊关切，外交精力主要用于经营欧盟和非洲。
欧洲议会是欧盟唯一经过成员国直接选举产生的机构，拥有共同立法、监督与人事批准、预算裁定三大权力。《欧洲联盟条约》虽赋予欧洲议会无上权力，但不论是欧盟的重要立法，拟或领导机构的人事任免以及预算问题，基本上都是法德两国事先协调后由峰会通过，最后才到欧洲议会履行手续。欧盟在重大问题上执行一致通过原则，任何一个国家都可行使否决权。欧洲议会的议员党团由政治派别划分，表面上拥有最高权力，实际上却难以实施。只能不时通过一些仅具象征意义而无约束力的决议，以显示存在。该机构虽有议会之名，但既对欧盟的运作无太多限制性作用，也对各国政局不具影响力。
由于欧洲议会名义上的重要性和实际上的边缘性，故而遭到选民的普遍忽视，参与度远低于国内选举，执政党基本上不当一回事。由于近年来欧洲建设陷入多重危机叠加之下的历史困境，民粹主义和疑欧力量强势崛起，5年一度的欧洲议会选举，沦为选民表达不满和向政府施压的重要渠道。不同的社会阶层，通过包括暴力在内的不同方式表达诉求。法国2019年的“黄背心”运动影响犹存。2024年，欧洲议会选举前的激烈抗议程度引起高度关注，超高烈度的全欧农民抗议活动只是一个侧面。法德是欧盟的关键领导力和推动力，两国疑欧和极右势力的发展令人担忧。
进入2024年以来，马克龙总统反复要求选民对极右政党国民联盟保持警惕，在欧洲议会选举中把票投向“正确一方”。马克龙反复强调援乌抗俄的重要性，不排除向乌派兵的可能性，保证乌方在战场上取得主动，使乌能够在实力地位上与俄谈判，在全国规模的农民抗议活动中，呼吁不要让国民联盟因此获利，发表第二次欧洲政策讲话，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高调庆祝诺曼底登陆80周年，无不是为在欧洲议会选举中争取选票所做的精心安排。极右政党国民联盟要求把投票变成检验马克龙政绩的全民公投，极左政党不屈法兰西领导人梅朗雄呼吁搞成“总统选举预演”。
6月9日的选举结果表明，国民联盟获票率31.47%，总统多数派复兴党为14.56%，不足前者的半数。国民联盟在欢呼胜利的同时，指称总统多数派已沦为少数派，已不具备执政合法性，要求马克龙解散国民议会提前举行立法选举，根据议会多数组建新政府。马克龙总统当即宣布解散国民议会，在宪法规定的最短时间内，于6月30日和7月7日进行新一届议会选举。
2019年欧洲议会选举后，国民联盟得票率也高于执政党，曾提出同样要求，马克龙不为所动。本次决定出乎所有人预料，引起轩然大波。相比之下，德国执政党输的更惨，反对党联盟党和极右翼选择党分别获得30%和16%的选票，执政的社民党仅为13.9%。朔尔茨绝口不提解散议会一事，马克龙却反其道而行之。媒体用地震、晴天霹雳、疯狂赌注、孤注一掷等词语形容该决定。《巴黎人报》质问：“是否在一个赌注失败后再换一个，犹如一个赌徒大输后坚信能够回本？”“勇敢的决定也意味着严重后果。风险太大了，这是在玩火。”
总统解散议会提前大选，第五共和国成立以来已有过5次。1962年10月9日，戴高乐将军在政府信任投票失利后解散议会，联合执政党在12月的大选中取得议会绝对多数，有关进行总统直接选举的议案顺利通过。1968年5月30日，为有效应对久拖不决的社会动荡危机，戴高乐第二次解散议会，大获全胜，一党拥有议会绝对多数。密特朗1981年5月当选总统后，即宣布解散议会提前大选，选出了社会党一党独大的局面。密特朗1988年5月蝉联总统后解散右派占多数的议会，社会党取得相对多数，与其他左翼政党联合执政。1997年4月，希拉克解散议会，希望在取得绝对多数后实施改革，失利后只能任命社会党领导人若斯潘为总理，长达5年的“左右共治”使国家陷入停滞。戴高乐和密特朗分别两次提前大选，都取得满意结果。希拉克1997年提前大选的本意是扩大执政基础，却因战略判断失误而丧失行政权。
法国还有两次因全民公投失利的例证。第一次是1969年4月28日，戴高乐将军把改革法案交予全民公投未获通过，当晚引咎辞职。第二次是2005年5月29日，希拉克总统把由前总统德斯坦主持起草的欧洲宪法草案交由全民公投，未予通过，导致政府垮台。戴高乐认为人民会给予他信任而举行公投，希拉克自信人民会全力支持欧洲一体化而把欧洲宪法草案交付公投，两次都是为了扩大执政基础，事与愿违而导致严重后果。
欧洲国家领导人因自信而组织公投，反遭失败后辞职的例证俯拾皆是。2016年6月24日，英国首相卡梅伦因脱欧公投失败辞职，2016年12月5日，意大利总理伦齐因修宪公投失败辞职。皆为此类。
法国本次立法选举意义重大，应算作史上最为奇特的大选之一，又因时间仓促而无法就重大问题进行深入辩论。明里暗里的各种操作和交易已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不乏出现丑闻和分裂。马克龙寄希望于重演两次总统选举中与极右翼领导人勒庞女士对阵的情形，要求选民做出正确选择，最终在其他政党联合“让票”的情况下当选。马克龙虽在2022年蝉联总统，但由于执政党在立法选举中未取得绝对多数，每次投票都是对政府的严峻考验，政府随时都有垮台的可能。
法国资深政治家、世贸组织前总干事拉米认为，虽然极右力量明显提升，中间派大幅下降，但欧洲议会的力量构成并未发生颠覆性变化，中右的人民党团和中左的社民党团仍占绝对多数，“总体可控”。从内部讲，绿党大败和农民愤怒情绪得到极大释放，欧盟绿色条约的执行力度将会大幅放宽，成员国更加坚定地捍卫和争取自身利益。从外部讲，欧盟政策取向必将更加右倾和保守，即更多保护欧盟整体利益，减少对外援助和干预。马克龙在欧选前要求终止与拉美国家已进行十多年的自贸谈判，即属此类。马克龙提前大选的决定出乎各方预料，建立在两个判断之上：一是寄希望于所有各方都像往常那样抵制国民联盟，二是即使国民联盟获胜执政，三年后法国的情况更糟，定会败于2027年的总统大选。必须看到，法国大选将使欧盟的政策取向受到重大影响。欧盟各成员国和美国屏住呼吸，密切关注法国立法选举的动向。
俄舆论称，凡是高调支持乌克兰的欧盟成员国，极右政党都获得高票。欧盟舆论指出，法国立法选举形势使俄得到鼓舞，俄加强战场攻势，冷战后首次派舰艇到美国近海演习，瑞士和平会议未召开便已宣告不会取得进展，都是证明。国民联盟领导人勒庞女士有关退出北约，以及与普京“密切的个人关系”，再次被媒体热炒。
法国历次选举都让世界瞩目，这次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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